根据战略性矿产国内找矿行动“十四五”实施方案,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将突出紧缺战略性矿产,以支撑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不断增强国家能源和战略性矿产资源保障能力。那么,哪些属于紧缺战略性矿产?哪些是支撑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紧缺战略性矿产?哪些是可以通过发挥各类市场的主体作用来取得找矿突破的,哪些又是必须由政府主导才能取得突破呢? 对于矿产资源的分类,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并且同矿产资源的属性密切相关。按照工业用途和采选冶的加工特点,我国一般将矿产资源分为能源矿产、金属矿产、非金属矿产、宝玉石矿产和水气矿产。其中,金属矿产又分为黑色金属矿产、有色金属矿产、贵金属矿产、稀有金属、稀土金属矿产和分散元素矿产(也称为稀散金属矿产)。有关部门还专门编辑《矿产资源工业要求手册》,以供矿产勘查评价时参考,而不同矿种又编制有相应的勘探规范,如《磷矿地质勘查规范》《地热资源地质勘查规范》《盐湖和盐类矿产地质勘查规范》等。近年来又强调了关键矿产、关键金属、战略性矿产、战略性新兴产业矿产、非常规矿产等。显然,这些说法并没有现成统一的分类标准,也没有公认的分类体系,是不是“关键”,是不是具有“战略意义”,都没有也难以形成一致意见,因为不同国家、不同历史阶段、不同经济条件下,某一种矿产资源是否具有战略意义或者是否具有关键性,往往取决于外部条件而不局限于该矿种的自身特点,即其物理性质、化学性质及其冶金加工、工艺美术性能。 在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中,将目标矿种分为紧缺能源矿产(包括石油、天然气、页岩气、煤层气和铀矿)、紧缺金属矿产(包括铁、锰、铬、铜、铝、金、镍、钴、锂、锆、铪、铌、钽、铍、铼)、紧缺非金属矿产(包括钾盐和硼矿)、优势矿产(包括煤炭、钨、钼、锡、锑、钒、稀土、铟、锗、镓、晶质石墨、萤石和磷矿)。显然,这样的分类是基于当前我国探明矿产资源的禀赋特征来界定的,也是相对的,尤其是相对于产能的需求来界定的,并不体现其自然属性,也不完全体现其经济属性。比如,水泥灰岩、地下水、建筑用砂石料等用量巨大的矿产资源,并没有被考虑在内,而铼这样的小金属无论是用量还是经济价值均不能与水泥灰岩、地下水、建筑用砂石料这样的矿种相提并论,只是因为其在某些特定高端技术装备制造业领域的特定用途而被列为“紧缺金属矿产”,其实是起到了提醒大家重视的作用,并不是真的稀缺。实际上,在践行绿色发展理念的过程中,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即便是水泥灰岩、地下水、建筑用砂石料这样的矿产资源也可能变得“紧缺”,以至于影响重大工程的建设进度和人民群众的生活。 在《战略性矿产国内找矿行动“十四五”实施方案》中厘定的36个目标矿种中,既有石油、天然气、煤炭、铁、锰这样的大宗矿产,也有锂、锆、铪、铌、钽、铍、铼、稀土、铟、锗、镓这样的用量不大的“小宗”矿产。实际上,我国急缺的小宗矿产,还应该包括铂族金属和惰性气体。从资源的稀缺性和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趋势来分析,稀土金属、稀有金属、稀散金属、稀贵金属和稀有气体,这五大类带“稀”的矿产,可以统称为“五稀”矿产。其共同特点是,用量不大,一般年消耗量不超过20万吨甚至只有几吨,但其“四两拨千斤”的意义非常大。以往也把这样的矿产资源称为“工业的味精”,起到提升附加值的作用;但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现状与发展趋势来说,其意义远远不是经济价值所能涵盖的。 比如稀土,无论是轻稀土还是重稀土,其市场流通领域中的经济总量无法与铁、煤炭、石油相比,但我国要想实现跨越式发展,要想弯道超车,只把煤、铁、石油做大做强是远远不够的(实际上,这些领域的技术和产能,我国已经处于世界先进行列),还离不开“五稀”矿产。“五稀”矿产起到的是画龙点睛的作用,而不仅仅是锦上添花,不仅仅是味精的作用。也就是说,“五稀”矿产不只是具备矿产资源所共有的自然属性、经济属性、环境属性,能够形成一系列产品、产业、产能基地,能够构成相对独立的工业体系,还具备药引子的作用。一旦这些矿产资源的供应链被切断,则不但其自身的工业体系将面临崩溃,也必然牵连到相关的其他行业。例如,俄乌冲突一爆发,氦气的供应就紧张,因为我国也从俄罗斯、乌克兰进口氦气,也大量地从美国进口,而没有了氦气,许多先进仪器设备、精密加工工业甚至国防尖端工业都将受到致命打击,连需要在隔绝空气条件下进行的科学实验、医疗卫生等关乎民生的日常工作也难以展开,或者只能降低标准、精度、效果。 由于“五稀”矿产属于“小宗矿产”,也是“小众矿产”,不为广大人民群众所熟悉,即便是地质勘查的专业人员,也不一定熟悉此类矿产的禀赋特征、成矿规律、评价手段及找矿方法,甚至连采样方法都没有现成的规范,对应的资源储量如何计算也尚未现成技术标准,或者是现有的技术规范、行业标准、管理范式都已经落后了,不适合战略性新兴产业快速发展的新要求。 如氦气的采样,没有特定的仪器设备,没有严格的技术要求,是很难采集到具有代表性的样品的。再比如,铂族金属,以往曾经出现过令人疑惑不解的情况。在重庆某地的黑色页岩中发现有铂族矿物,但化学分析测试的结果是低于检测限。究竟是真的有铂矿,还是地质人员造假?长期争论,导致铂矿的找矿工作也停滞不前。后来才发现是实验室的分析测试所采用的方法,本身是有规范的,“有法可依”的,但没有“对症下药”。实际工作中此类现象屡见不鲜,比如用测定微量元素含量的办法来测定矿石中稀有金属的含量,而全然不顾其基体效应。 又比如,铷矿,近年来成为明星矿产,不断出现新闻效应。但目前我国还没有制定铷矿地质勘查的规范或相应的技术要求,如何科学评价其经济价值,尚在探索之中,但“第一本独立铷矿的采矿证”已然颁发。铷,虽然价格很高,但目前主要是在实验室使用,实验室的购买量一般不会太大,因此总的市场需求量也不大,全世界一年也很难超过10吨。因此,我国仍然将其作为伴生矿产对待,一般是在开采稀有金属的过程中从含铷矿物(如云母)中顺便回收,在《矿产资源工业要求手册》中给出的也是其作为伴生矿的“品位”(边界品位0.04%~0.06%Rb2O),而不是独立矿床的工业要求。但有的单位就用0.04%来圈定所谓铷的矿体,其实是概念性错误。显然,将伴生资源的品位要求作为独立开采矿床的工业要求,势必闹笑话,甚至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此外,实验室的选冶试验结果与工业化生产也不能等同看待。实验室不但可以分离矿物,甚至可以提取某种金属单元素,这是实验室的本职工作。为了达到选出矿物、提取金属元素的目的,往往是不计成本的。因此,对于一些“新类型矿产”,只有实验室选冶结果而没有半工业试验、工业试验的选矿结果,无论资源储量如何巨大,原则上是不能作为工业设计的依据的。对于传统矿产,所谓的储量,其前提就是与已知矿床可以类比,现有的技术是可以解决采选冶问题的,是可以工业化开采利用的。如石英脉型的黑钨矿,即便是不开展实验室选矿试验,也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其选矿技术是成熟的。而对于“黏土型锂矿”“云英岩型铷矿”这样的“新类型关键金属矿产”,需要开展一系列的试验,重新制定边界品位和工业品位,不能直接套用《矿产资源工业要求手册》中的数据。即便是开展了试验,也要意识到实验室的小试结果与工业化、规模化生产的结果可能完全不是一回事,而这一点往往被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习近平总书记在给山东省地矿局第六地质大队全体地质工作者的回信中明确指出,要“积极践行绿色发展理念,加大勘查力度,加强科技攻关,在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中发挥更大作用”。因此,在对“五稀矿产”进行找矿评价时,同样不能忘了环境评价。 比如,我国西南已经发现若干规模“巨大”的“黏土型锂矿”,频频产生轰动性的新闻效应,甚至影响到对伟晶岩型锂矿的勘查。因为伟晶岩型锂矿的规模往往不大,10万吨的氧化锂就是大型规模了,而“黏土型锂矿”动不动就是100万吨以上甚至500万吨以上。其实,姑且不论其规模大小,“黏土型锂矿”如何开发利用?实验室可以用强酸、强碱来破坏黏土矿物的晶格以“释放”出其中的锂,但田间作业如何使用强酸、强碱?即便是允许,按其一般不到0.5%的含量,99.5%的废渣如何处理?能实现无尾矿生产吗?因此,尽管有的地方政府投入很大,进行招商引资,但“绿水青山”是万万不能忘的。学术界也要实事求是地把开采“黏土型锂矿”的环境代价公之于众,不能只强调其规模之大。实际上,“黏土型锂矿”并不是什么新类型,20世纪70年代就已经知道了,但也正因为环保不过关而被弃置不用。也就是说,在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中,不能因为是“战略性紧缺矿产”,就忽视了环境保护,其后果将是再一次把地勘工作置于被动。 总之,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突出“紧缺战略性矿产”,突出重点,破解难点,专注痛点,是从满足我国工业、农业及其他相关行业的现实需要来考虑的,无可厚非,但也应该兼顾其他矿种,从总体国家安全观的角度来找矿。对于中国这么大的发展中国家来说,没有哪种矿产资源是不需要的。何况,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过程中,中国也在向全世界供应矿产资源,如稀土、钨、锡、钼、锑及其制品,大部分是出口的,也是在满足全世界的需求。因此,只强调“对外依存度”是不够的,还不能忘记“对外贡献度”。(来源:中国矿业报)